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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6章（第1页）

室内灯光尽熄，投影屏幕上再现了那具从混凝土中剥离出来的尸体，只见尸身伛偻，姿态怪异，头面部已腐烂，头骨变形，躯干上残存的皮肤发出惨白的光泽。

戴厚镜片的法医方杰操上海口音，他用手中的指示灯游移在屏幕上做着介绍：&ldo;这是一个年龄近六十岁的男性死者，根据尸体腐败程度和混凝土侵蚀的情况判断，被害人致死的时间在六年左右，可浇铸在礁石里的时间则在一年前后。&rdo;

众人议论蜂起，方杰做了一个暂停的手势：&ldo;一点不错。&rdo;在场的侦察员全都知道他下一句的口头禅，便和他一起说出来：&ldo;这‐‐是‐‐科‐‐学‐‐结‐‐论。&rdo;

方杰技术精湛，研究案件老爱旁征博引，因而显得十分啰嗦，被大家送了个&ldo;老学究&rdo;的雅号。费了好长时间，众人才听明白了他的论证。

原来，死者遇害后，六年前曾土葬，以后又被人从墓中移出，用防腐剂保存起来。一年之前，这具尸体又被浇铸在那块礁石之中。这人头部被重物砸扁，肺部尚残留水分。奇怪的是，这水并非海水，而是岩层中含矿物质的水。由此分析，死者系生前溺水，而后又受到重物撞击致死。对此方法医得出结论：鹰头礁绝不是第一现场，原始现场可能在金矿之中。

最后，老学究称还有一大难题无法破解：不知为何，这具尸体在礁石中是端坐着的，混凝上浇铸得像一副罗圈椅的外壳。只是百密一疏，把脚趾露了出来。

&ldo;你所说第一现场在矿区的依据是什么?&rdo;曲江河打断了对方的话头。

&ldo;这要让我徒弟梅雪来说，对此她享有专利。&rdo;方杰坐下来，吁出一口气，抹着鼻翼上的汗珠。

&ldo;大家注意，&rdo;梅雪取过指示器，点在尸身的手指处，&ldo;这个人的手掌内有老茧，根据磨茧的部位看，他曾经是渔民，大概还做过什么木匠活之类的，像木工啊，篾工或者织网什么的。总之，手指灵活，经历丰富，可近些年就养尊处优了，手掌上和虎口处的茧子退化，但指尖上有了茧子，特别是右小指的指甲留得过长，成弯钩状。大家注意，这在当地的俗话叫&lso;财路&rso;，是和黄金打交道的人才有的，比方黄金鉴定师、技术人员还有首饰匠什么的。他们习惯用小指甲尖的凹槽铲少量金粉和金颗粒。经化验，他不仅右手小指甲，而且其它指甲的夹缝中都发现了细微的金属颗粒，加上对死者肺内生前吸入的水分进行检验，里边有金、锑、铅和石英等微量矿物质，这和几条坳道中的矿山岩石所含的元素是吻合的。&rdo;梅雪略一停顿，说出了一句语惊四座的推测。

&ldo;所以我断定，这个尸体可能和六年前的大猇峪血案后的涌水事故有关。&rdo;

屏幕上出现了一幅大猇峪血案现场的照片，画面上浓烈的硝烟之中，可见倒地的矿工、炸翻的警车和血迹斑斑的矿石。坑口的塔台处不少民工在争抢矿石。

梅雪介绍着，&ldo;根据矿区的调查，前几年黄金开釆允许搞&lso;有水快流&rso;，生产秩序一度混乱，终于诱发了六年前这起&lso;12&iddot;1&rso;大规模械斗血案。案发过程中，919坑口下方还发生了一起严重的涌水事故，地下水淹没了矿井，迫使械斗的双方罢战救险。金岛区政府闻讯，迅速组织了矿管、公安人员紧急抢险。&rdo;

屏幕上又出现了一张大照片，这是当时《沧海日报》头版刊出的现场抢险的压题照，区长巨宏奇正在坑口险要位置上指挥救险，他头戴安全帽，浑身泥浆。

梅雪继续说：&ldo;从死者死亡的时间、肺内又残留着含矿物质的水，我们分析，可能会和这场涌水事故有关。&rdo;

&ldo;不可能不可能。&rdo;后儿排坐着的仇金虎吨头摇得像拨浪鼓，&ldo;这一回是地上流血火并，地下涌水淹井。地上死人伤人，可地下抢险成功，各矿人员无一伤亡。我那次是先办邱社会的案，后参加抢险，没看见井下有一个死人。后来开庆功会，参加抢险的人都给了表彰，对造成事故的巨轮集团鑫发金矿给了重罚，包赔了另外两家矿主几百万现金。听说得钱的矿主点钱累得腰疼，干脆躺在床上点，点着点着就睡着了。&rdo;

薛驰扬了一下手，&ldo;得，胡子，你要是羡慕呀，请示江河局长，明儿行政科给全局发工资，让你帮着点钱，也过一把点钱的瘾!&rdo;

胡子不高兴了，把手里的茶缸在桌子上一蹾。

&ldo;你以为我稀罕钱，堂堂人民警察，人穷志坚，俗话说，&lso;钱能买福，也能买祸。&rso;当警察就得耐住寂寞。我只是想不通，一些过去头上长角、屁股上有尾巴的家伙，拿着国家的贷款开矿，不几年成了利税大户，倒成了咱们的保护对象，有的还摇身一变当了警察，成了咱们的亲密战友啦。&rdo;

看到仇金虎言犹未尽的样子，晋川政委制止说：&ldo;金虎同志，打住。你这一板儿，放到咱们市场经济和民警思想定位座谈会上说，我给你20分钟专题发言，现在书归正传。刚才，听梅雪的一番精彩论证，我觉得海滩疑尸案的范围可以大大缩小。并且，我还要强调，破案首先要靠科学技术，要把现场上的蛛丝马迹琢磨透。&rdo;

曲江河给大家鼓劲：&ldo;政委的话很有分量，大家畅所欲言，继续讲还有什么新发现，包括不同意见。&rdo;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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