方刚不懂摸骨的门道,只知道牛瞎子似乎在按压各种特定的位置,像是在认穴。最后,牛瞎子松开手,让方刚从桌旁的木箱里翻出一个大旧布包,放在床上展开。方刚发现这布包就是去年牛瞎子摆摊时用来铺卦摊的那块旧布,上面还用黑色毛笔画着八卦图案。里面有很多算卦用具,其中有个小木盒,里面是六个铜钱。
“按理说,人这辈子只能算一次命,”牛瞎子道,“当然,我指的是那种真正懂卦的先生,而不是江湖骗子。要是再算就会不准,而且是越算越不准。但有一种情况例外,就是你这种要算寿禄的,摇吧。”他让方刚把卦布平铺在床,铜钱握在两手内,闭上眼睛,来回摇了几摇,然后双手分开,把铜钱扔在卦布上面。
牛瞎子伸出右手,小心翼翼地在卦布上轻轻地按着,每摸到一枚铜钱,就用食指的指肚在钱上压一下,用来判断正反面,然后去摸下一枚。六枚铜钱全都摸完,他又问方刚,卦布上的八卦图中“乾”的位置在哪里,方刚拿着牛瞎子的手,把他右手食指放在写有“乾”字上:“这个就是。”
“好……”牛瞎子点了点头,伸出双手,手背向上,两手的大拇指压在四指之下,来回移动着。几分钟后,他说:“按卜卦的规矩,我不能直接说你能活多少年,只能用卦辞,你得自己去理解和领会,或者问其他懂卦的、有修行的人,知道吗?”
方刚笑:“既然算都算了,为什么还不能直说?反正都是泄露天机,难道老天爷还能立刻把雷劈在你的屋顶上吗?”
牛瞎子摇头:“那倒是不会,但这是我们卜卦的规矩,不直说。跟泄不泄露天机没有关系,要是直接说出来,可能我明天就咽气了。别看我现在活这么累,可也比死了强,谁不想多活几天?”方刚说那好吧,你说,我记下来。牛瞎子让方刚拿出笔和小本子,想了半天,颤抖着写了些字,还给方刚。
方刚看到本子上有两句话:甲子三右转,遇男三春秋。
“这到底是什么意思?”方刚看得非常迷糊,他忽然发现自己居然看不懂中文了,这十个字,虽然每个字都认识,但连在一起却完全看不懂。
牛瞎子嘿嘿笑:“都说了只能用卦辞,你也别问了。”
方刚说:“四千块钱只买十个字,你当算命先生真是有些屈才,应该去当作家!”牛瞎子笑得更厉害,突然又开始剧烈咳嗽,用手指着对面的桌子方向。方刚看到桌上堆着很多杂物,但有一碗已经晾凉了的药汤,就问是不是这碗中药汤。牛瞎子咳得说不出话,只用力点头。方刚连忙端过药汤给牛瞎子喂,他边喝边咳,基本全都咳吐出去了。
这时坐在院子里的老太太回头,见状才走进来,嘴里不停地嘟哝着什么。忽然她看到床头放着的那一叠钞票,顿时双眼放光:“这钱是哪来的?”
“是我给牛先生买药的钱,”方刚说,“你看他把药都咳吐了,是不是要再帮煎一些?”老太太连连点头,跑过去拿起钱,乐得合不拢嘴,仔细地开始数钱。
方刚说道:“不用数,那是四千块,你先照顾他好不好?”老太太又连连点头,但手上数钱的动作丝毫没停,也完全没有要去煎药的意思。方刚瞪起起来,“喂,不要数了,钱就在这里,它还能飞走吗?快去煎药!”
老太太慢慢转身往屋外走,钱还在数着,走出门时,钱也正好数完,老太太嘿嘿笑着,快步拐向西屋,不知道是去煎药,还是去藏钱了。方刚很无奈,牛瞎子这口气刚缓过来,对着方刚连连摆手。方刚问:“她会不会拿了钱不给你买药?”
“不、不会……”牛瞎子笑答,“怎么也能给我买点药回、回来。”听到这话,方刚更加沮丧,心想这钱能有一半用来买药就不错,但觉得这老太太已经一把年纪,恐怕不会用钱去养汉子,就算贴补给儿女,自己也算是做些好事,其他的已经无力干涉。
离开廖家坪村,方刚等了两个小时,才坐上从村口到乡里的小巴车。再从仁和镇乘坐回昆明,最后从广州飞回曼谷。找到仇老师,先把这两句“天书”给他看,仇老师听完经过,仔细看了至少十遍,又苦苦思索,最后认真地告诉方刚,看不懂。方刚说:“那你看这么仔细,我还以为你知道!”
仇老师笑:“这可是天机,我哪里懂含义!不过,这个‘遇男三春秋’中的春秋,应该是指年,也就是三年,而遇男中的‘男’字,也许是男孩,也就是儿子。”
“那是说我如果有了儿子之后,三年就会死?”方刚连忙问。
仇老师回答:“或许,我可不确定,也有可能是个名字中带有‘男’字的人,而在中国通常女性才喜欢在名字里加‘男’字。”方刚点了点头,因为他就认识两个这么起名的女人,一个叫‘亚男’而一个叫‘亦男’。他心想,张妃是真名,不带男字,难道自己跟张妃并没有太长久的姻缘,以后还会找个名字中带男字的老婆?
“中国人称六十年为一甲子,”仇老师说,“但甲子三是什么,不知道。为什么要右转,就更不清楚了。”
方刚恨恨地道:“我花四千块钱,就换这么两句狗屁不通的歪诗,真是气人!”仇老师哈哈大笑,说等处理完马科斯和山精的事之后,你大不了跟着张妃再去趟丽江,让她帮着好好劝劝那位牛先生,说不定他愿意告诉你。方刚连连摆手,说千万不能让张妃起疑心,要是让她猜出我有可能立过鬼约,还减了寿命,非跟我拼命不可。
仇老师建议方刚以后有机会再到国内接生意时,可以去当地有名的寺庙或道观,让那些有修行的老僧或老道给解一解。他们通常都看过很多古籍,比如《周易》、《梅花易数》、《紫薇斗数》之类的,也许能解得通。
同时,他又劝方刚别去,不管解得是否准,知道自己的寿命都不是件好事,那会极大地影响自己的生活轨迹,甚至心理有阴影而不能正常生活,还不如装糊涂,过好每一天就行。
离开学校,方刚心里很矛盾,只能先把这事放下。开车回到塔孟,把“山鬼”的事对阿赞ki说了,阿赞ki点了点头:“其实菲律宾好几个岛都有山魈,我在碧瑶山的十五年当中见过两次,当时还跟山下的村民提起,但他们不相信。一次是黑灰色毛发,一次是鲜红色,都是在大山深处,完全没有人烟的地方。”
“那个鲜红色的山魈,肯定吓死过人!”方刚说,“在碧瑶山深处能遇到人,机率也是极低。”
阿赞ki说:“所以十几年我也只见过两次,而人烟多的深山,也不会有山魈这种动物出没,因为会有人猎杀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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