午风清暑,榴花吐艳。
龙湘与刘安宁穿梭在纷纷人群中,遍目的光彩芳华,斑斓夺目。龙湘一身素白长裙显得格格不入又那般引人注目。龙湘有些惴惴不安地将面纱拉得更紧,身体益发佝偻。刘安宁感觉到她的慌张,轻轻将她拥在怀中。奈何,龙湘太过显眼,人群逐渐发现了她的存在。慢慢地,不知是无心还是畏惧,龙湘与人群仿若被一无形的大山阻隔,相距甚远且沟壑重重。
龙湘难过,声音哽咽道:“我们回去罢。”
刘安宁明知故问道:“湘儿不是最想参加一次节日庆典吗?怎地现下就要回去……”
龙湘摇头:“龙湘一人的念想罢了,何苦要连累别人一起扫兴。”
刘安宁坚定地牵住她的手,语气中充满了力量:“龙湘若一味逃避,何时才能融入到他们其中去。你从未做错过什么,我也不想再见你孤单难过,相信我,你的纯粹善良,比任何都要美。”
龙湘从刘安宁的掌心感觉到了温暖,只要他在她身边,她便会安心。她将眼泪埋葬在心,勇敢地笑了笑,道:“我明白了。”
刘安宁温柔地引龙湘前往溪边,口中犹笑道:“听闻苗疆龙舟竞渡别有一番气魄,刘安宁有生之年竟有缘得见。”
龙湘心中也泛起涟漪,她从未在如许近的地方看到精致细腻的龙头凤尾,伴随碧波荡漾,熠熠生辉。锦衣盛装的少女站在岸边,眸中尽是耀目的风采。竞渡尚未开始,清水边却已传出阵阵悠扬歌声,甜腻亲密,早有男女用对歌眉目传情,想是比赛结束便会比翼双飞。
龙湘脸若桃花鲜妍,小手紧紧地握住刘安宁的手,她眼中的娇羞融化了刘安宁的心,他轻轻地搂过她,让心儿贴的更紧,因笑道:“湘儿莫非也要与我对歌定情?”
龙湘眼波流转,用蚊子般的细微声音道:“若非溪斜山遮,莫敢与君别。何故以歌定情,殊不知,情难了,相思未绝。”
外间虽人喧鼎沸,那缠缠绵绵细细弱弱的话语却百转千回地飘进了安宁的耳,入了他的心。他忽地将她抱起,众皆哗然。他却不理会他们惊诧的目光,只是向龙湘笑道:“这样你便不会累了。”
龙湘闻得他的关心,停了本要挣扎的动作,双臂轻轻环住他的颈,将头轻轻倚在他的胸前。刘安宁因笑道:“今日佳节,还有一件礼物要送予湘儿。”
“什么?”她不禁问道。
刘安宁撅起嘴唇,一个响亮的呼哨,只见从人群中挤出找毒虫回来的众少女,她们手中正捧着一件色彩斑斓,缤纷夺目的繁花孔雀毛大氅。刘安宁见到她满目的惊喜,笑着将她轻轻放下,并从少女手中拿起大氅替她披上。他知她在意自己的身姿,故苦思良久,与众少女商量着一同裁制新衣,芳机瑞锦,难掩芳华。
他轻轻拭去她欲滴的泪珠,道:“今日,你就是最美的孔雀。”
只见在大氅的掩映下,龙湘的身体的确不显佝偻,况且有羽毛的装饰,仿若衣袂飘飘的仙女,他重新将她抱起,在少女们的簇拥下朝蛊楼行去,大氅的衣摆流光溢彩,铺洒了一地的光辉。
……
及至蛊楼,刘安宁一行人的身后竟然跟随了大片的人群,大家都被这光彩夺目的大氅深深吸引,而穿着这件衣裳的人,也没有原先那般恐怖,娇羞柔弱,想必不过是一个普通的女儿家而已。苗疆人心思单纯,摆脱了恐惧之时,便想起了龙湘的种种好处。她看病救人,不顾危险保护大家……忽地,不知是谁喊了一声,众人皆纷纷喊道:“谢谢蛊娘大人,蛊娘大人今日真美!”
龙湘已是泪流满面,只不过不想让别人瞧见她的狼狈样子,因此把眼泪尽皆抹在了安宁身上。安宁恐自己的锦袍变作抹布,只得跟众人点头告别,便抱着龙湘逃离了人群。
“咦,怎地一股糊味?”龙湘脚一沾地,也不顾满面泪痕,只噤着小鼻子四处闻道。
安宁惊恐地扑向围炉,只见一锅的糯米变得焦黑,他沮丧道:“刚才出去地急,偏就忘了熄火。”
这时少女也结伴走上楼来,瞧见锅里的一片狼藉,只能无奈地摇摇头,这等杰作也只有刘安宁才干得出来。
龙湘叹道:“本是想包粽子与大家吃,如今想必吃不成了罢。”
见二人沮丧,一身着深蓝色金丝绣花短衫的少女笑道:“我们出外捕捉毒虫之时,遇见一颗奇怪的树,树上结满了暗红色圆果实,我见其样子可爱,便摘了许多,不知是否能食,请刘先生看看。”说毕,从身上挎着的青绿色麻布口袋里捧出一把红豆。
刘安宁细细查看,又拾起一颗闻了闻,笑道:“这是南都的赤豆,是极好吃的。”
众少女闻之,不禁欢呼雀跃,央求刘安宁做与她们吃,刘安宁因道:“这豆煮粥是极好,但是我们这些人围炉喝粥,既与节日不符又着实可怜……”
一边拿着竹筒收拾残局的龙湘打断道:“这里面还有些糯米是没有焦的,不若我包几个赤豆小粽,就着赤豆粥,想必不错。”
刘安宁道:“这心思极好,我却从未吃得过赤豆粽。”于是众人各自分工,烧水的烧水,泡豆的泡豆,包粽的包粽。
午后的太阳刚从古树后露出全貌时,香甜可口的赤豆粽和赤豆粥已然上桌。刘安宁在南都时,角黍只能用于祭祀,虽然味道极其诱人,却是碰不得的。如今见冒着腾腾热气的粽子摆在眼前,不禁食指大动,首当其冲地拨开了一个。甜腻的氤氲扑面而来,深绿色的菰芦叶下,安稳地躺着淡粉色肉墩墩的粽子。刘安宁因笑道:“我想将此粽名为‘相思’。”
正在剥粽子的龙湘抬头问道:“为何?”
刘安宁笑道:“岂不闻王摩诘的‘红豆生南国,春来发几枝。愿君多采撷,此物最相思。’此粽以赤豆制成,名为‘相思’再适合不过。”说毕,便迫不及待地一口咬下,浓郁的味道充斥在齿间,让他欲咬下一口却又不忍。”
众人正在品尝赤豆与粽子相合产生的独特香味时,无名流着口水从窗子钻了进来。少女们见他到来,丢下碗一窝蜂地涌了过去,而无名却无视如花似玉的少女们,只瞧着盘中仅剩的一只粽子,双眸闪闪发光。
龙湘知其来意,不觉看向安宁。安宁摇头笑了笑,拾起盘中粽,向无名扔了过去。无名单手接粽,就这么悠哉哉地靠在窗前剥起粽叶,待将粽子整颗吞入口中,才吐出“烫,香,甜”等简单的音符。
刘安宁因道:“粽子又非我一家有,何故要神仙兄跑如许远,是否有事?”
无名摆摆手,将粽子从喉搬入胃中才道:“你家粽子香味独特,我老远便闻到了。你们在家做这么好的吃食却不叫我,真不够兄弟。”他将手指上的糯米舔净才跳下窗来。龙湘见他爱吃,不觉笑道:“今日若不是安宁把锅煮糊了,还会有好些粽。若五爷明日无事,明日再来罢,我们会准备好吃食。”
无名点点头道:“就这样才好,有好食大家分享才是,明日我早些来拜访,与龙湘学习如何包粽。”他眼眸中的贪婪,龙湘尽收眼底,虽然苗寨不允五色粽的包法授予外人,但是她的相思粽却是刘安宁一众人偶然研究出来的,并不算苗寨中物,因此她点头答应了。
安宁虽心中含酸,却不便表现出来,只得招呼众人重新回到围炉旁,继续刚才未完的午餐。无名见众人眼前的杯盘碗盏,才拍额笑道:“竟是吃忘了,明日青儿和延龄就会回来了,看来你们又要加些盘盏才是。”
众人闻言,皆欢喜,时隔一年,青儿终于有了信息。想是古树有救,又逢佳节,可谓双喜临门,因此一时欢声笑语,不必细述。I734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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