老太太把宝钗说成奴才,这话谁都不好接,甭管心里认不认同,都不敢轻易得罪王夫人。
林黛玉抿唇一笑,“外祖母,现在谁不是皇家的奴才,连那些读书人,都想把一生本事卖给皇家,咱们荣国府这么多人,往后还得靠宝玉和大姐姐呢,也不知大姐姐在宫里支撑得难不难。”
黛玉这席话刚落,所有人的视线都落在宝玉身上。
宝玉被众人盯得不知所措,竟是禁不住这样期许的眼光,直躲在老太太怀里腻歪。
老太太心肝肉一样搂着他,眼眶通红一片,似是想起了什么,嘴里一遍遍说着宝玉你是有大来历的人,绝对会有大前程的。
像这样一遍遍嘱托宝玉好好读书出仕,若在往常,宝玉必定会闹,他最厌恶经济仕途,但时下这光景,牵扯到荣国府的将来和元春的处境,他自个心里清楚,老祖宗绝对不想这会儿看他胡闹?
黛玉垂眸打量那荣国府的凤凰蛋,对他评价倒是提高了点,至少还知道看人眼色,不过细想想,外祖母能一直宠着他,想来他讨好外祖母也是很有一套。
而且,宝玉应该也长了双势利眼,惯会看人下菜碟。
在外祖母、二舅舅和二舅母面前,他从不敢乱说话,对着不如他的姐姐妹妹和府内丫鬟,他就敢乱来。
还说什么对姐妹们最是宠爱,终究会因人而异,就好比她林黛玉还有薛宝钗,宝玉敢随便动手动脚?更不用说吃嘴上的胭脂了。
看人多年颇有心得的武后对宝玉的评价,也不过绣花枕头四字而已,外祖母想他能有大前程,只怕做梦还快些。
除非宝玉能得到王子腾的全面帮衬,以四王八公的势力助他站上朝堂,可若是这般的话,皇帝对他恭敬有信赖无,迟早还是得倒霉。
想来想去,武后都觉得宝玉这厮无甚前景,没准依靠贾琏还靠谱一些。
黛玉的眼神随及落在王熙凤身上,王熙凤面上并无异样,嘴里夸宝玉的话不要银子一样蹦出来,惹得老太太心花怒放格外开心,但细细观察,王熙凤的指间早已泛白,手里的帕子怕是要揉碎了去。
等大家腻歪完毕,宝玉上学去了,琏二奶奶井井有条开始安排用早膳。
这一次的早膳明显有所区别,黛玉面前的都是清淡补身的药膳,老太太看一眼,便点点头表示满意。
而除了黛玉面前的那些,其余自然还是老太太爱得那些重荤重口的软烂菜品,一厢对比,黛玉的地位已经稳稳压在三春之上。
迎春和惜春性子都不爱争抢,见到这样的差别也并不会多想,但惯来要强的探春面上扭曲了会儿,被黛玉和王熙凤看了个正着。
用过早膳后,三春接连离开,黛玉还腻歪在老太太身旁不肯走,琏二奶奶见状,颇为识趣得离开。
黛玉扶着老太太走进内屋,鸳鸯关上门守在外头,留她们祖孙二人说说悄悄话。
从昨日到今天,林姑娘变化不小,老太太必也想问一问的。
待老太□□坐在床,黛玉眼眶一红,直扑她外祖母怀里,不一会儿便打湿一片衣裳。
老太太见她如此,心都揪成一块儿,老脸上一片复杂。
这么多年王氏做过多少事,黛玉又掉过多少眼泪,老太太全都知道,可她也不能拿王氏如何。
元春和宝玉的生母终究是不能出事,王子腾也必定给她撑腰,倘若哪天元春真飞上枝头,这荣国府怕也要变天了。
原还为了荣国府的颜面对黛玉有三分的不满,如今也消散得差不多。
黛玉终究是她亲外孙女,是她敏儿唯一的闺女,在荣国府住着竟还要受这样的窝囊气,若不反击,就真的太过小家子气了。
即便往后嫁给宝玉,连底气都不足,受点委屈只知道哭,还怎么当荣国府一脉的宗妇。
越想,老太太心里愈发顺畅,安慰起来也多了几分真心。
躲在她怀里哭的黛玉擦擦眼,用着可怜兮兮的表情道,“外祖母,玉儿失态了。”
“我的乖玉儿,这次是你二舅母的错,她如今已经受罚,往后必定不敢再犯,你就别跟她继续闹,咱们荣国府就这么几个主子,抬头不见低头见,闹僵了如何过日子?”
“嗯,黛玉明白,还要烦请外祖母从中说和。”
“好,这事玉儿你无需上心,外祖母必定给你办得妥妥的,你身子骨还虚了些,赶紧回屋休息去,要什么只管向你二嫂子要。”
“谢外祖母,玉儿回去了。”黛玉收拾收拾面容,才离开得内屋,墨香跟着她,仔细给她收拢好身上披风,又递上汤婆子,比昔日紫鹃还更加周到些。
鸳鸯站在一旁看着,回身走到老太太跟前,跟她细细说了刚刚的事,老太太一听,倒是很满意,往常黛玉身边只有紫鹃一个,的确是不够了些。
黛玉回到碧纱橱内屋,屋内暖和得很,很多摆设都稍稍挪了位置,看着更加宽敞了些,而且屋子里除了瓜果香气,原先稍稍陈旧的气息也再闻不到,想来在她离开后开窗透过气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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