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社工的声音压得低，孩子们却也意识到了什么，眼神里开始闪着不安的局促。“我是程糯，糯米的糯。”程糯走到孩子面前，微微躬身，把小红帽发下去，声音很软，“初来乍到，这是给你们的见面礼。”孩子们盯着小红帽，面上神情很犹豫，一副想接但又不是很敢接的样子。末了还是社工劝了下，孩子们慢慢安定了，接过小红帽后好奇打量着。小红帽派完后程糯舒了一口气，转头对上裴皓的目光。裴皓往她这边走，走到面前站定，低晲她。程糯下意识往旁边挪了步，以为他要过去看孩子。裴皓穿过她走了两步，又停住，不知从哪里变出了一顶小红帽扣在她的头上，带好。程糯懵，“这是干嘛的？”裴皓轻笑，“糯妈妈戴帽子很可爱。”程糯继续懵，“啊？”江蕾蕾在一旁雀跃鼓掌，跳着要帮裴皓也带上，笑嘻嘻说：“爸爸妈妈都要带上。”“好，让糯妈妈帮忙带上。”裴皓把帽子递过去，俯身，维持着弯腰的姿势：“糯妈妈，过来。”“好吧。”程糯后知后觉，走到他面前踮起脚尖，抿唇道，“你头低一点。”裴皓依言。程糯心里紧张，动作有些慢，像是被刻意放慢的镜头。摄影师看着摄像机里头的画面，寻好角度，将这个有点暖的画面记录下来。“嘁！什么破帽子！”忽然队列传来一声冷哼。程糯手间动作一顿，转头看去，正好见一男孩将帽子甩进操场沙池里，用了几分力，帽檐甚至微微陷了进去。社工轻斥：“周聪！你干嘛呢！快捡起来并且道歉！”听了这话周聪更为不屑地哼了声，忽然跑到工作人员面前抢相机，声音尖锐：“我们这里不欢迎你！你们快给我出去！快走！”“你们快从这里出去！”周聪的脸憋得很红，可能是气的。社工凝眉，健步走到周聪面前想要抱起他，沉下声：“这样是不礼貌的，快向哥哥姐姐们道歉。”周聪不吭声，只忿忿瞥了程糯等人一眼。“这是怎么了？”江蕾蕾怯怯躲在程糯的身后，不明事态走向。一位年轻女子急匆匆走来，面有焦急：“不好意思！我来晚了。”孩子们看到她，脸上的不安散了不少，纷纷跑到女子那儿，巴巴看她。年轻女子冲着孩子们露出一个柔和的笑容，眉眼轻弯，随后看向周聪，说：“怎么闹脾气了。”“嘁。”周聪别过脸没有看年轻女子，但面上的抗拒浅了不少。社工介绍：“这是许老师，许琴舒。”许琴舒笑道：“刚刚有事耽误所以没过来，你们好。”她停了一会儿，转头视线落在周聪身上：“这样是不对的，快点道歉。”明明是责备的话，但从许琴舒口里说出来莫名多了些温柔。周聪撇撇嘴，半晌后不情不愿地吐出一句对不起。与孩子们寒暄一阵后，一行人便离开操场，准备去见别的老师。许琴舒比程糯还要小上一岁，年纪不大，却是幼儿园资历最老的老师。程糯透过教室玻璃看去，里头的小孩子绕着老师围成一个圈坐，一个坐得比一个直。完全看不出来这是一群有缺陷的孩子。“周聪的心肠不坏的，刚刚可能是拘谨了点，被摄像头吓到了，节目组不会乱剪吧？”程糯正出神，许琴舒忽然走到她旁边，轻声问。程糯看着面前和善的女子，摇摇头：“不会的。”这个综艺主打温馨细腻，又是贺岁综艺，乱剪倒是不至于。许琴舒长吁了一口气，悻悻道：“幸好，这样就好。”程糯想起来刚刚听社工说的话，就忍不住问了出来：“许老师，听说你要离开了？要回去结婚？”朝夕与这样的一群孩子相处，老师们或多或少变得压抑。想开了的就留下，但大多时间扑在孩子身上，没有时间做自己想做的事情，想不通的，时间一到立刻离开。节目组的要求是深入了解幼儿园的情况，并让老师们的生活变得有趣些。“没有啊，谁说我要离开的。”许琴舒脱口而出，随后愣了一下，视线落在教室里的孩子身上，唇角扬起一抹温柔至极的弧度。让那张称不上清秀的脸很是夺目。“会休息一段时间吧。”许琴舒轻声说着，语调低淡，“离开……我舍不得这群孩子们，他们需要我。”“有时候会觉得无聊，但始终是孩子，我们做大人的没必要计较。说点虚话，就是想尽我所能陪他们，看着他们变得越来越好。”“就说那个叫周聪的孩子，智商与普通的孩子比起来低一些，但想得也比别人多。”程糯咂舌：“我没看出来，他挺活泼的。”“他是我带了最久的一个孩子，我想看着他毕业。”许琴舒的脸镀上了一层暖光，笑意虽浅但很坚定。一行人绕着校园走了圈，最后又回到了操场。体育课已经结束了，孩子们在社工的带领下结伴回教室。人走得差不多了，唯有周聪背着手站在榕树下，垂着头，神情看不真切。许琴舒和程糯走过去，在他面前停下。“怎么了？”许琴舒轻声问。半晌周聪没有回答。“是不是身体不舒服？”许琴舒试探道。周聪依旧没说话。“我去找校医，程小姐你在这里帮我看看他……”许琴舒起身，话还没说完衣角就被周聪攒住了。许琴舒回身，看见周聪红红的眼眶更是诧异，关切地开口：“怎么了？？”周聪从兜里拿出沾了泥沙的小红帽，怯怯问：“许老师，我会向这个姐姐道歉，把帽子洗干净。”许琴舒点头，笑道：“嗯，这样做就对了。”“那你能不能不要走啊？”听了她的话周聪猛地抬眼，眶里的泪水在瞬间涌出。宣誓主权周聪的话一出，在场的大人都很懵。许琴舒轻轻扶着周聪的肩膀，半是要求半是担忧地让他抬头看她，沉下声问：“为什么会觉得老师要走了？”周聪哭得声音闷闷的，话也说不利索：“他们、他们都说老师要走了，然后会来新的老师，我不想老师走，我不想要新的老师……”他倏然抬手指了指程糯，委屈说着：“他们不就是新老师吗，还带着大块头，好讨厌的大块头。”程糯抿唇，突然明白刚才周聪为什么对节目组这么反感了。在许琴舒离不开孩子们的同时，孩子们也是依赖着她的。所谓没有自己生活，一成不变的作息，其中蕴含的是份令人为之动容的爱罢了。“傻孩子，我不会离开的。”许琴舒听了周聪的话后禁不住莞尔，伸手刮了他的鼻子，又说，“我还要请你去当我的花童呢。”“这不只是份工作，还是份信仰。”……程糯后来在教室里改教师制服时，脑海里还在各种回放着许琴舒的话，而那双坚定明亮的眼又不可遏制浮起。信仰。可以让人改变很多东西。下午的录制结束之后，幼儿园为节目组开了一个欢迎会，程糯手头的工作还没完成，就主动提出她不去欢迎会了，改完制服之后直接回酒店休息。节目组补了几个镜头后就离开了，独留程糯一人在教室里。程糯又是一工作起来什么事情都忘了的主儿，直到脖子受不了了才抬头揉了揉后肩，眼角余光不经意瞥向窗台，才发现已经是夜晚了。灯火连绵闪烁成了一片，月色沉然深邃。程糯起身走到窗台前望下去，隐约见到楼上有人影跑动——节目组的人应该在和孩子们玩游戏，隔着窗都能听见欢声笑语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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