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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78章（第1页）

汽车上的院役，只管向寿峰招手，意思叫他们快上车。寿峰又一使劲，便将凤喜抱进了车厢。却只有沈大娘一人跟上车去，她伸出一只手来，向外乱招。院役将她的手一推，砰的一声关住了车门。车厢上有个小玻璃窗，凤喜却扒着窗户向外看，头发又散乱了，衣领也歪了，却只管对着门口送的人笑道：&ldo;听戏去，听戏去……&ot;地上雪花乱滚，车子便开走了。

关氏父女、沈三玄和家树同站在门口，都作声不得。家树望了门口两道很宽的车辙，印在冻雪上，叹了一口气，只管低着头抬不起来。寿峰拍了他的肩膀道：&ldo;老弟，你回去吧，五天后，西山见。&rdo;家树回头看秀姑时，她也点头道：&ldo;再见吧。&rdo;

这里家树点了一点头，正待要走，沈三玄满脸堆下笑来，向家树请了一个安道：&ldo;过两天我到陶公馆里和大爷问安去，行吗？&rdo;家树随在身上掏了几张钞票，向他手上一塞，板着脸道：&ldo;以后我们彼此不认识。&rdo;回头对寿峰道：&ldo;我五天后准到。&rdo;掉转身便走了。这时地下的冻雪，本是结实的，让行人车马一踏，又更光滑了。家树只走两步，噗的一声，便跌在雪里。寿峰赶上前来，问怎么了。家树站起来，说是路滑。ae?了一起身上的碎雪，两手抄了一抄大衣领子，还向前走。也不知道什么缘故，也不过再走了七八步，脚一滑，人又向深雪里一滚。秀姑&ot;哟&ot;了一声，跑上前来，正待弯腰扶他，见他已爬起来，便缩了手。家树站起来，将手扶着头，皱眉头道：我是头晕吧，怎么连跌两回呢？过来，秀姑都雇了，对家树笑道：&ldo;我送你到家门口吧。&rdo;寿峰点点头道：&ldo;好，我在这里等你。&rdo;家树口里连说&ot;不敢当&ot;，却也不十分坚拒，二人一同上车。家树车在前，秀姑车在后，路上和秀姑说几句话，她也答应着。后来两辆车，慢慢离远，及至进了自己胡同口时，后面的车子，不曾转过来，竟自去了。

家树回得家去，便倒在一张沙发上躺下，也不知心里是慡快，也不知心里是悲惨，只推身子不舒服，就只管睡着。因为樊端本明天一早要回任去，勉强起来，陪着吃了一餐晚饭，便早睡了。

次日，家树等樊端本走了，自己也回学校去，师友们见了，少不得又有一番慰问。及至听说家树是寿峰、秀姑救出来的，都说要见一见，最好就请寿峰来当国术教师。家树见同学们倒先提议了，正中下怀。到了第五天的日子，坐了一辆汽车，绕着大道直向西山而来。

到了&ot;碧云寺&ot;附近，家树向乡民一打听，果然有个环翠园环翠园里环着山麓，一周短墙，有一个小花园在内，很精致的一幢洋楼，迎面而ae?。家树一人自言自语道：&ldo;不对吧。他们怎么会住在这里？&rdo;心里犹豫着，却尽管对那幢洋楼出神。在门左边看看，在门右边又看看，正是进退莫定的时候，忽然看见秀姑由楼下走廊子上跳了下来，一面向前走，一面笑着向家树招手道：&ldo;进来啊！怎么望着呢？&rdo;家树向来不曾见秀姑有这样活泼的样子，这倒令人吃一惊了，因迎上前去问道：&ldo;大叔呢？&rdo;秀姑笑道：&ldo;他一会儿就来的，请里面坐吧。&rdo;说着，她在前面引路，进了那洋楼下，就引到一个客厅去。

这里陈设得极华丽，两个相连的客厅，一边是紫檀雕花的家具，配着中国古董；一边却是西洋陈设，和绒面沙发。家树心想：小说上常形容一个豪侠人物家里，如何富等王侯，果然不错！心里想着，只管四面张望，正待去看那面字画上的上款，秀姑却伸手一拦，笑道：

&ldo;就请在这边坐。&rdo;家树哪里见她这样随便的谈笑，更是出于意外了。笑道：&ldo;难道这还有什么秘密吗？&rdo;秀姑道：&ldo;自然是有的。&rdo;家树道：&ldo;这就是府上吗？&rdo;秀姑听到，不由格格一笑，点头道：&ldo;请你等一等，我再告诉你。&rdo;这时，有一个听差送茶来，秀姑望了他一望，似乎是打个什么招呼，接上便道：&ldo;樊先生，我们上楼去坐坐吧。&rdo;家树这时已不知到了什么地方，且自由她摆布，便一路上楼去。

到了楼上，却在一个书室里坐着。书室后面，是个圆门，垂着双幅黄幔，这里更雅致了。黄幔里仿佛是个小佛堂，有好些挂着的佛像，和供着的佛龛。家树正待一探头看去，秀姑嚷了一声：&ot;客来了！&rdo;黄幔一动，一个穿灰布ae?袍的女子，脸色黄黄的，由里面出来。两人一见，彼此都吃惊向后一缩，原来那女子却是何丽娜。她先笑着点头道：&ldo;樊先生好哇。关姑娘只说有个人要介绍我见一见，却不料是你！&rdo;家树一时不能答话，只&ot;呀&ot;了一声，望着秀姑道：&ldo;这倒破了。二位怎么会在此地会面？&rdo;秀姑微笑道：&ldo;樊先生何必破怪！说起来，这还得多谢你在公园里给咱们那一番介绍。我搬出了城，也住在这里近边，和何小姐成了乡邻。有一天，我走这园子门口，遇到何小姐，我们就来往起来了。她说，搬到乡下来住，要永不进城了。对人说，可说是出了洋哩！我们这要算是在&039;&039;外国相会&039;&039;了。&rdo;说着，又吟吟微笑。

家树听她说毕，恍然大悟。此处是何总长的西山别墅，倒又入了关氏父女的圈套了。对着何丽娜，又不便说什么，只好含糊着道：&ldo;恕我来得冒昧了。&rdo;何丽娜虽有十二分不满家树，然而满地的雪，人家既然亲自登门，应当极端原谅，因之也不追究他怎样来的，免得他难为情，就很客气的，让他和秀姑在书房里坐下，笑问道：&ldo;什么时候由天津回来的？&rdo;家树随答：&ot;也不多久呢。&rdo;问：&ot;陶先生好？&rdo;答：&ot;他很好。&rdo;问：陶太太好？里雪也大吗？&rdo;家树道：&ldo;很大的。&rdo;问到这里，何丽娜无甚可问了，便按铃叫听差倒茶。听差将茶送过了，何丽娜才想ae餦一事，向秀姑笑道：&ldo;令尊大人呢？&rdo;秀姑将窗幔掀ae?一角，向楼下指道：&ldo;那不是？&rdo;家树看时，见围墙外，有两ae?驴子，一只耡e驼。耡e驼身上，堆了几件行李，寿峰正赶着牲口到门口呢。家树道：&ldo;这是做什么？&rdo;秀姑又一指道：

&ldo;你瞧，那丛树下，一幢小屋，那就是我家了。这不是离何小姐这里很近吗？可是今天，我们爷儿俩就辞了那家，要回山东原籍了。&rdo;家树道：&ldo;不能吧？&rdo;只说了这三字，却接不下去。秀姑却不理会，笑道：&ldo;二位，送送我哇！&rdo;说了，起身便下楼。

何丽娜和家树一起下楼，跟到园门口来。寿峰手上拿了小鞭子，和家树笑着拱了拱手道：&ldo;你又是意外之事吧？我们再会了，我们再会了！&rdo;何丽娜紧紧握了秀姑的手，低着声道：关姑娘，到今日，我才能完全知道你。你真不愧……连连摇手道：&ldo;我早和你说过，不要客气的。&rdo;说时，她撒开何丽娜的手，将一起驴子的缰绳，理了一理。寿峰已是牵一ae?

驴子在手，家树在寿峰面前站了许久，才道，&ot;我送你一程，行不行？&rdo;寿峰道：&ldo;可以的。&rdo;秀姑对何丽娜笑着道了一声保重慢走上大道，因道：&ldo;大叔，我知道你是行踪无定的，谁也留不住。可不知道我们还能会面吗？&rdo;寿峰笑道：&ldo;人生也有再相逢的，你还不明白吗？只可惜我为你尽力，两分只尽了一分罢了。天气冷，别送了。&rdo;说着，和秀姑各上驴背，加上一鞭，便得得顺道而去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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